文／六神磊磊

前不久和朋友在永安里东唱歌。

一个95后小姑娘猛戳点歌屏幕：唉怎么没有霍建华啊，我要唱《逍遥》。

她还问我：你听过吗？武侠风唉，很好听的。

我默默地吃着瓜，心里涌起莫名的忧伤。

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，也听了很多好听的武侠歌。唱歌的人，也是很帅的啊。我当时也觉得，以后自己会仗剑走天涯，看一看世间的繁华。

后来，就残成现在这个样子了。

比如让我迷得最深、最催泪的这七首歌，今天你们还听吗？

NO.7 《俩俩相忘》

“拈朵微笑的花，看一番人世变换”

1994年的《倚天屠龙记》，造就了三个经典：

孙兴的杨逍，周海媚的周芷若，还有一组传唱不衰的歌。其中就有这首荡气回肠的《俩俩相忘》。

写词的是厉曼婷。记住这个名字，我们后文还会提到的。

就在写这首歌一年前，她还在如日中天的滚石制作部，无所事事。某天，她找到老板段钟潭，说：我想写歌词。

段很狐疑：你？写歌词？但最后还是让她试试看。正巧当时周华健在赶着发片，厉曼婷就试着写了一首词。那就是《花心》。

后来有人问她：《花心》写好后被当成主打歌，红到爆，为什么？厉作无辜状：蛤？我也不知道唉。

1994年，厉曼婷给《倚天屠龙记》写歌。寻找灵感时，她翻开了金庸的原著，找到了小昭唱的曲子：

“展放愁眉，休争闲气。今日容颜，老于昨日。”

按照这个词意，她拿起了笔：

拈朵微笑的花，

想一番人世变换，

到头来输赢又何妨？

日与月互消长，

富与贵难久长，

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。

永恒的经典《俩俩相忘》就这样诞生了。

后来每次看书，读到小昭和紫衫龙王乘舟海上而去，绝世容颜不能复睹的时候，心里都浮上来歌词：

浪滔滔，人渺渺，青春鸟，飞去了，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。

NO.6  《雪中情》

“寒风萧萧，飞雪飘零”

很长一段时间，都不喜欢91版《雪山飞狐》。一群戴着大棉帽子的粗汉打来打去，有什么好看。

可忽然有一天，当《雪中情》又一次响起时，我瞬间听清楚了所有歌词。

那个醉啊，就像一杯烈酒，当胸泼进了你的心：

“寒风萧萧，飞雪飘零。”

这八个字，把我眼前的现实世界呼啦一下抹掉了，自习课、数学题、作业……统统没有了，只有群山、大雪、侠客：

长路漫漫，踏歌而行。

回首望星辰，往事如烟云。

犹记别离时，徒留雪中情。

歌里的侠客，大步前行，却又心怀绻缱；频频回首，却又义无反顾；形单影只，却又豪气干云。

对不起了《追梦人》，还有凤飞飞和罗大佑。在91版《雪山飞狐》里，你最骚情、最吸睛，但我还是给《雪中情》一票。

NO.5 《铁血丹心》

“身经百劫也在心间，恩义两难断”

如果你想在KTV里唱它，一定找全场最会唱的女生合作。因为它最好听的就是第一句女声：

“依稀往梦似曾见。”

83版射雕里，有太多好歌。

“人海之中，找到了内，鸭生便有了意义”，妙在带着丝丝鬼气；“问世间，是否此山最高”，妙在混不吝的直男气。

但我还是选《铁血丹心》，傲骨与柔肠同在，热血和豪情迸流。

不要去唱什么《神话》，会很无聊。

NO.4 《江湖路》

“无怨无悔我走我路”

认识这一首《江湖路》，是在新加坡人拍的《莲花争霸》。

这首歌简直是武侠世界里的天问。林夕一口气问了五个问题：

什么时候，天地变成江湖，每一步风起云涌？

什么时候，流泪不如流血，每个人也自称英雄？

什么是黑白分明？是是非非谁人会懂？

怕什么刀光剑影，把风花雪月留在心中？

五个问题，都没有答案。

林夕还提出了最后一问：恩怨由谁来结束？

江湖上，每一个人都幻想自己可以结束恩怨。沈冲以为，归隐就可以结束；老爷子以为，攻下飞鹰堡就可以结束；白玉川以为，练成绝世武功就能结束。

其实，人在江湖，都身不由己。要说选择其实只有一个：无怨无悔我走我路。

NO.3 《沧海一声笑》

“豪情仍在，痴痴笑笑”

它的经典，已经不用多说。

传说当初黄霑写曲子的时候，一连数稿都不满意，抓耳挠腮。

蓦地，不知道是哪来的灵感，一团火花从心苗上迸发，他几步窜到钢琴边，咣咣咣按了五个音。

这五个音，本该平平无奇，通俗地说，不过是把古乐的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倒了过来，6、5、3、2、1，仅此而已。

然而，这一倒，却倒出了不世名曲《沧海一声笑》。

大礼必简，大乐必易。黄霑倒五音，总让我想起欧阳锋逆练九阴真经，结果天下第一。

不过，灵感这种东西是不能简单复制的。比如你会说：那如果把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顺过来呢，会不会也是名曲？

答案很遗憾，如果顺过来，就是刘欢老师的《福娃奥运漫游记》主题歌。

NO.2 《笑红尘》

“红尘多可笑，痴情最无聊”

又是厉曼婷。

写歌的那一天，李宗盛请滚石整个创作部的人吃饭。厉和李不熟，但也去了。

席上，李宗盛叫嚷说晚上要录音，是《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》的配曲，却写不出歌词。他让厉曼婷和其他同事也写一写。

厉曼婷找了个咖啡厅，坐着写了俩小时，回来就交了稿。

稿子拿给李宗盛，李一言不发，只是盯着厉曼婷看。厉回忆说，“是那种蛮严肃的眼神”。最后，李仍然不置可否，只说要给徐克看看。

这首让李宗盛一言不发的歌，就是《笑红尘》：

红尘多可笑，

痴情最无聊，

目空一切也好。

还记得林青霞演的东方不败，赤着脚，弹着月琴，在火堆边喝酒酣歌。

如果没有《笑红尘》，我真想象不出，这一幕画面该用什么歌来配？

NO.1  刀剑如梦

“谁与我生死与共？”

中学的一场晚会上，我唱了这首歌。

因为实在找不到鹤氅，当时身高达一米五的我，披了一件大人的风衣。不用扣扣子，那衣服太大了，扣了和没扣是一样的。

自己觉得还不够酷，又找人借了个地摊版黑皮手套，露指的那种。

上台后，音乐一放，就找不到调了。

那也没关系，还可以吼嘛：狂笑一生，长叹一生，快活一生，悲哀一生，谁与我生死与共！

唱完时，单膝跪地，深沉如沧海，任凭掌（XU）声如潮。结果出来，几乎是全场最低分。

故事还没有完，几年之后，邮箱里忽然收到一封情书。

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写的。她说：“那一晚上，我喜欢上你了。虽然你那么挫。”“你唱 ‘谁与我生死与共’的时候，我心里在说：  ‘我呀！’”

看了之后，我第一反应是：特么假的！肯定是恶作剧。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？一堆人等着我回信看笑话吧！老子死也不能回。

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

渐渐长大之后，我开始知道那不是个恶作剧了。但同时也知道，她喜欢的也不是我啊，是浪漫江湖、英雄侠义啊。

武侠梦，其实一代代人都会有的。

我身边， 闹哄哄的KTV里，95年小姑娘正在用力唱着：“岁月～催人老，名利都忘掉……”

我想，一定也会有一个小男孩，在听她的歌，默默喜欢她的吧？

唱歌的人，一代会比一代年轻、帅气，但是侠义是不变的。

比如《刀剑如梦》，现在就有一个比当年穿 XXXXL号大风衣、戴傻乎乎的黑皮手套的我帅一万倍的家伙，又重新演绎了一遍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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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可是他的第一次官方古装照

……如果我长这样，当年邮箱早就爆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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